文/ 歐陽 弘 所長/律師
國際間企業進行併購時，可能涉及競爭法下的結合審查，而近期的發展趨勢顯示，美國的結合審查，會評估結合對勞動市場的影響，薪資、工作條件、談判力量等，顯示競爭法與勞動法已不再是涇渭分明的兩條平行線。在2024年UberEats宣布併購foodpanda的結合案，亦可見此一重要議題的討論。競爭法下另一重要領域聯合行為的近期發展趨勢，則可觀察歐盟在2025年6月間一個具有指標性的案件決定。歐盟對其執法領域中兩家大型的食物外送事業參與卡特爾（即聯合行為），認定違反競爭法規範，處以共計 3.29 億歐元罰款。歐盟執委會更在新聞稿中指出，這是其首次針對勞動市場的聯合行為加以處罰。競爭法對勞動市場聯合行為的介入趨勢，由此可做進一步觀察。
歐盟公布的案情概述
依歐盟發布的新聞稿，本案受罰的是 Delivery Hero 和 Glovo 兩家食物外送事業。Delivery Hero總部位於德國，該公司的業務範圍涵蓋全球70多個國家/地區，其中16個位於歐洲經濟區。 Glovo總部位於西班牙，其業務範圍已涵蓋全球20多個國家/地區，其中8個位於歐洲經濟區。2018年7月，Delivery Hero收購了Glovo的少數非控制性股權，並在後續透過投資逐步增加持股，直到 2022年7月，Delivery Hero獲得了Glovo的唯一控制權。歐盟執委會調查後發現，其實在Delivery Hero獲得Glovo的唯一控制權之前，亦即在2018年7月至2022年7月期間，兩家公司就已經透過反競爭協議，消除了彼此間的競爭。這些協議包括：
一、互不挖角： Delivery Hero 收購 Glovo 少數非控制股權時，所簽署的股東協議中，即包含了針對特定員工的互不聘用條款。此後不久，更擴展為一項通用協議，即雙方均不得主動和對方員工進行接觸。這項協議涵蓋了所有員工，但不包括外送員。
二、交換商業敏感資訊：由於Delivery Hero 持有 Glovo 的少數股權，使得兩家公司的高階主管團隊之間建立了密切的關係，而其交換的商業敏感資訊包括商業策略、價格、產能、成本和產品特性等資訊，這也造成這兩家公司能夠協調並影響各自的市場行為。
三、劃分地理市場：兩家公司協議劃分歐洲經濟區的線上食品配送市場，具體方式包括：消除彼此之間所有現有的地理重疊；避免進入各自的國家市場；以及針對雙方均尚未涉足的市場，協調由哪家公司進入。
上述的「互不挖角」協議，便是屬於勞動市場的聯合行為。歐盟執委會認為上開協議除了減少消費者和商業夥伴的選擇，也減少了員工的機會，並削弱了競爭和創新的動力。由於兩家公司都承認參與了聯合行為並承擔相應的責任，這有利於反壟斷的快速執法並節省執法成本，因此將罰款減免了10%，不過兩家公司仍需各自負擔上億歐元的罰款。
不挖角協議的類型及所涉違法風險
歐盟雖是在今年6月才對勞動市場卡特爾首次進行執法處罰，但其以競爭法介入勞動市場聯合行為的立場，卻早已可見端倪。歐盟在2024年5月間發布的《競爭政策簡報》文件，即以「勞動市場反托拉斯」為標題，並指出「固定薪資協議（wage-fixing agreements）」以及「不挖角協議（no-poach agreements）」將是競爭法介入時的執法重點所在。該文件中指出不挖角協議具有許多類型，例如「不僱用」協議，指的是雇主同意不主動或被動僱用參與協議其他方的員工；而「不招攬」（也稱為「不主動聯繫」）協議，則是雇主僅同意不主動向其他雇主的員工提供工作機會。此類協議可能是單向的，即僅約束其中一方；或是如 Delivery Hero 收購 Glovo案的互不挖角協議，雙方均同受約束。此外，不挖角協議可能僅涉及少數幾方，也有可能是擴及整個行業範圍的。但不論其所屬類型為何，均不影響該文件所指出適用競爭法的空間。
由歐盟的政策聲明和具體執法行動可以看出，競爭法對勞動市場的介入，已有逐步增強的趨勢，事業在處理國際商業事務時，宜納入競爭法思維審慎評估與決策，以免不慎觸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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